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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9月,陈木子受聘进入美国一家大银行的信贷部门,开始了自己的讨债生涯。 此间银行的债务先由该行自设的讨债部门追讨,过了180天就被视为烂债,廉价卖给私有的讨债公司,一块钱的债大概只能卖一分钱,基本等于白扔。所以银行花大力培训自己的讨债人员。 当初以为美国人都是直线思维的傻瓜,事实远非如此。他们蓝眼睛一翻,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可能别有用意。 每天都有客户出言不逊:“陈木子没收到账单当然没法付钱,是你们的错,要陈木子付利息真是做梦……”还有客户抓起电话来就开始骂人,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:“你以为肯塔基人就是傻瓜啊?陈木子才不付!成天讨债,也不知道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家伙夜里怎么睡得着!”每分钱都是他自己花的,赖着不还,陈木子们却是黑心肝,唉。 慢慢地,陈木子没了最初的热情,语气也开始变硬——这或许是好事,讨债这行太客气了不行的。 陈木子的工作时间是周日到周四,每个周日都很有挑战性,许多客户大吼:“你居然敢在周日早上打电话来,不想活了是不是?”陈木子会不卑不亢地回过去:“你在周日花陈木子们的钱,为什么不能在周日还钱?” 也有不骂人的客户,一位男士接到电话马上说:“啊,陈木子太太正逛街花你们的钱,你打给她吧,陈木子可管不了她。”能这样幽默轻松的客户不多,陈木子乐得放他一马。 最搞笑的是一位客户拼命问陈木子一个问题:“陈木子有三个孩子和一个老婆要养,你知道五张嘴每个月吃多少东西吗?你知道吗?你说呀,你给陈木子说呀!”这人在电话上折磨了陈木子快一个小时。他不说脏话,陈木子没法放电话,只有死忍,为他想辙、帮他宽心。可能他最后不好意思了,勉强付了一点钱。 很不容易服输的陈木子,终于服输了。讨债这一行不是陈木子干的,个人历练和素质都没到火候。可是真高兴有此一段经历。 第一,它让陈木子看到了民生疾苦。美国并非到处都是富人。一个人说他失业大半年了,失业救济金连房租都不够,房东在催租,家里停水停电了,老婆跑了,孩子在哭……大家在电话上唏嘘感叹,最后他说可以付五块钱。陈木子能听出他是真心想付,因为有一个人肯倾听他。他欠了上万块,五块钱实在是杯水车薪,而且电子收款都不够手续费的,陈木子帮他把手续费免了,还免了差不多二百块左右的利息和其他费用。第二天去查他的户头,那五块钱的支票居然跳票(开票人账户内余额不足,银行无法兑现)了。看别人这样受苦也折磨陈木子的心,陈木子做不了合格的讨债人。但这段经历让陈木子珍惜陈木子的所有,为餐桌上有食物,头顶上有屋顶而安然知福。 第二,这段经历大大提高了陈木子的谈判技巧。不是开玩笑的,每天几十通电话,每通都是一场战役。于银行,输赢体现为账面上银两的变化;于陈木子,却是有赢无输的—这样的经历、这样的历练,花钱都买不到,有人居然还付钱给陈木子! |
